起在济南待了十年多,虽然有医院,但医院看病的次数却不多。印象中只有大一上学期,因为发烧,在宿舍室友陪同医院,护士给了一个体温计,复测体温36.6,没事,又灰溜溜回了宿舍。大四上学期,医院看病,正好碰上口腔七年制的师兄,发现他跟我们专业的大师兄们都很熟,师兄一高兴,给我来了个半价优惠,补了一颗牙,花了四五百。如今过去七八年了,没啥毛病,质量还挺好。我有起夜的习惯,如果晚上吃了水果,那这一晚上就更不用睡了,一个小时去一趟厕所。偏偏那时候住宿舍,还是上铺,我那个破床板还总是吱呀响,弄得我半夜起来小心翼翼,生怕吵醒室友。室友们也都知道我有起夜的习惯,虽然并没有嫌弃,但有时候也会调侃几句,每次说到这件事,就会戏弄说我前列腺不好。医院看过,查过泌尿系B超、肝肾功和尿常规,没有毛病,医生归结为从小到大饮食习惯引起的,不需要治,自己慢慢调整吧。然而直到如今,还是没调整过来,每晚依旧必起夜。姜博士总是嫌我喝水少,我就很恼火,我也想多喝水啊,可每次喝多了的结果就是半夜起来上厕所,一会儿一趟,谁受得了啊!承两年前查体发现右附件囊肿,B超大夫坚持找到我的体检报告,郑重把这五个大字写进体检报告里。我直觉这是一件不容忽视的事情,便问他:“医生,囊肿多大?”他推了推眼镜,又看了一眼电脑屏幕:“5公分。”我的心咯噔一下。虽然对妇产科专业知识不是很擅长,但我依稀记得卵巢好像都没有5公分那么大,于是追问:“右附件囊肿,是卵巢还是输卵管?”他:“不确定,你再去妇科复查一下吧。”道了一声谢,我拿着体检报告心事重重地回去了。回去以后坐在宽大的老板椅里,我打开手机,开始搜索右附件囊肿的相关信息,姜博士坐在对面按下快门键,把这一瞬间定格。他对这张照片很满意,连忙拿给我看,因着之前我总是吐槽他拍出来的我各种难看各种丑,他很受打击,这次好不容易拍出一张不错的照片,肯定要炫耀一下。我盯着这张照片,看了许久。好看是真的好看,却让我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。?在这之前,我一直在大外科轮转规培,一开始还不适应,尤其是肝胆外科的手术,一站就是四个小时起,我总是低血糖,于是养成了术前喝一袋葡萄糖的习惯,被手术室的护士追着骂。通过长期的喝糖经验总结,建议朋友们选择10%的葡糖糖,口感好,升糖快,比脉动的广告效果都好。而5%的塑料味太重,只有一点点甜味,升糖速度也慢,不建议首选。后来被护士抱怨了太多次,也就不好意思总是喝人家的葡萄糖,只好想别的办法。我发现,肝胆外科和胃肠外科的大夫都偏爱咖啡、红牛和碳酸饮料,于是我也完美融入进去。早上一杯咖啡提神,中午一瓶红牛续命,晚上如果要加班做手术,那就再来一杯咖啡或红牛,如此反复,我在普外科度过了忙碌又愉快的一年,不顾很多人“女生少喝红牛,最好不喝”的建议,终于把自己喝出毛病了。这张照片的我,可以用我导师霍主任的一句话来形容,那就是“书波很雄性啊”!我知道自己生病了,通俗来讲,大概就是内分泌紊乱?激素水平失衡?我像大多数普通人一样,在得知自己得病之后连忙打开了百度,搜来搜去,不管是医院的专家回答,结果都一样,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摆在眼前:5公分的囊肿不算小,已经达到手术指征了。我怎么也想不到,在临床摸爬滚打了四五年,跟着做了这么多学科的手术,结果有一天,我也要躺到那张小小的手术床上,任人宰割。风水轮流转啊!我挣扎了一段时间,期盼一个奇迹,比如囊肿会变小或消失,然而奇迹并没有发生。三个月后,在例假来的那一天,我痛在床上爬不起来。我知道,不能再拖了。万一哪天卵巢囊肿蒂扭转,一旦抢救不及时,我可能会没命。我自然还不想死,于是在例假结束的第二天,就约好了B超检查。妇科B超需要憋尿,我一大早又喝了一杯咖啡,没办法,咖啡因利尿效果明显,果然,一杯下肚后,膀胱慢慢充盈,等到叫号叫到我的时候,时机正好。那天很幸运,给我做检查的正好是B超科的大主任。检查完毕,我一边整理衣服,一边等待最终结果。待我收拾好,主任一脸严肃地看着我:“姑娘,要做好做手术的准备了。”我心头一暖,接过报告,卵巢囊肿5.5×5.7cm。我对主任一弓腰:“谢谢主任,我心里已经有准备了。”我转身退出B超室,主任一脸严肃目送我出门。出了门,心里有了数,这手术,看来是不得不做了呢。转事到如今再也不能逃避,我便开始咨询手术相关的问题。虽然近水楼台先得月,背靠大树好乘凉,在省医这个大平台,想要找到好的专家做手术并不难,但我并不想太麻烦人。于是悄咪咪地找同学打听了一下哪个主任做这个手术,想要自己去挂号约手术。无奈大主任的号太难挂了,同学问,要不换一个副主任医师吧,技术很棒,腔镜做,下个周就能做。我当然表示十二分的同意。临床尤其是外科待久了,我总结出一个宝贵经验,那就是副主任医师与主任医师之间,有时候只差一篇SCI。有时候他们的手术技能并不差,甚至更好,因为做的多,而且几乎都是亲力亲为,经验相当丰富。然后在轮转科室里换了班,请了假,提前做了TCT等辅助检查,以减少等待时间。在一个明媚的上午,我下了夜班,坐上班车,从东院赶到中心院区,来到妇科病区,领到我的住院证,办好入院手续。从现在开始,身份转换,由医生到患者,完成。37床,靠窗,视野极好,新病房楼坐北朝南,透过窗,整个中心院区映入眼帘,年代久远爬满藤蔓的仁和楼,一枝独秀高大挺拔的保健楼,或相连或孤立的病房楼,连廊里面走来走去的人影,像地底下穿梭忙碌的蚂蚁,穿来走去不停歇。初春的花儿竞相开放,粉的,黄的,这儿一簇,那儿一株,惹人怜爱。我与这个世界隔了一座窗户,就连穿过窗户缝阳光也弱了几分,照在脸上暖洋洋的,照在身上酥软软的,暖到心窝,酥到骨头,我躺在松软的病床上,舒服极了。从规培开始轮转,总是忙忙碌碌的,姜博士常开玩笑说我是“勤劳的小蜜蜂”,我说讨厌这个称呼,他又改成“旋转的小陀螺”。忙碌了这许久,难得能有这么几天独属于我,只属于我。管床医生是个小姑娘,估计还在读研究生,问完病史,开了一些检查的单子给我,我看了一下,当天基本都做不上,于是签了一张请假条,回家准备住院的东西去了。原本我是打算从住院到出院,全程自己一个人处理就是了,但是想到手术会有意外,万一术中出了问题,需要和家属沟通病情签字,还是得有个人陪着才好。姜博士临近毕业,正是最忙的时候,有心无力,我安抚道:“算了,你不用来,你忙你的,我找我姐吧。”关键时刻还是姐姐靠谱,电话里我才刚开了个头,她就毫不犹豫同意,要立刻过来。我连忙告诉她不要急,手术前一天再过来就好,还需要她在授权委托书上签个字。同姐姐商量好以后,我便开始安排住院这几天的事宜。第二天一早,先空腹赶到病房,找管床医生,也就是那个研究生小姑娘报到,因为省医多年的“优良传统”便是医生抽血,于是不出意外的,由她给我抽血。扎止血带,消毒,进针,放血……等等,姑娘你要不要先固定一下针头?你可知你每动一下都带动着这针头在我血管里搅动?又疼又痒!姑娘没有察觉我的异样,低着头抽好血,拿棉棒压在针眼上,采血结束。我收起龇牙咧嘴的表情,道一声“谢谢”,便离开办公室。不知怎么的,我开始喜欢上这种“角色扮演”的感觉,此刻我拿到的角色是一个得了卵巢囊肿的病人。我和普通的病人不一样,医院里待了很多年,对住院治疗的全流程都已经烂熟于心,所以此刻,我是一个已经拿到剧本的演员,对接下来的流程既熟悉又期待,因为它不同于普通的角色扮演,这个过程充满了变数,也给结局遮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。无根草是我